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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陳思宏老師目前在德國,故無圈選表)

 

入圍作品單篇評論,共圈選8篇:

 

       

【編號11:〈逃犯〉】

 

市場內的女魚販追逐偷魚的流浪動物,文字簡單,有速度感。追逐之中,點出流浪動物的處境,與市井小民面臨物價飛漲的苦。故事輕薄,意旨清楚。

但,就是太清楚了,文字以外,沒有值得探索的空間。

 

【編號15:〈細網中的倒影〉】

 

作者以內心獨白,寫男孩的成長苦澀。情愛、身體四方探索,愁苦男孩,同志愛戀,母親缺席,憂鬱掙扎。

獨白有含蓄魅力,以不同生命的切片、碎片訴說男孩的苦,作者有文學潛力。但是那張憂鬱男孩背後的家庭、愛戀故事,缺乏更深的文學提煉,因此男孩的憂鬱就少了深度,很容易讀成小病卻大呻吟。結尾那段非常多餘,沒踩文字的煞車。

作者多寫幾篇,多經歷過一些人生,出手一定可觀。

 

【編號16:〈灰色的午餐〉】

 

以直白的第一人稱敘述,說出一段校園的往事。作者對於特權、位階有體驗,故事清楚,至少不囉嗦。

 

【編號17:〈怎樣的地方是個家〉】

 

以男性的觀點,審視傳統框架下「家」的定義,對老人失智有關懷書寫。

書寫還算流暢,拼湊家庭成員之間的拉鋸。

只是結尾的「他終於想明白了,家始終不是講道理的地方,家是講感情的地方。」太過陳腐,小說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果斷的「結論」,把所有的餘韻都毀了。

 

【編號25:〈母夜〉】

 

所有的稿件當中,最具文字、敘述能力的一篇作品。

以花草建立隱喻,書寫母女之間的永恆對峙,文字流暢,作者值得期待。

作者的收尾,把女兒的叛逃奔跑,解釋成把母親誤會為妓女的苦果,稍嫌薄弱。

作者若能多閱讀文學小說、持續書寫,以這樣的細膩文字能力來看,很有文學潛力。

 

【編號37:〈 樹瞑〉】

 

一篇樹的獨白。

作者用力經營文字,力道很明顯,但通篇充滿「濃厚的憂鬱從他雙臂中洩漏出來」、「棲息在每棵樹的枝杪,足爪踏每片葉芽,監視萬物,透著詭異的寂妙。」、「那串風鈴般的步伐,再度在翠茵的小徑叮噹鳴起」之類的用力句子,自然生態書寫的難,就在如何以最自然可親的文字,帶領讀者進入大自然,作者太拘泥詞彙,讓這樹的獨白,不夠親和。

但,作者對自然、生命的關懷,值得鼓勵。

 

【編號46:〈我們的金色麥田〉】

 

作者以樸拙的文字,簡單描述日據時代的農事、空襲、位階。

作者文字很清新,敘述流暢,有抓到故事人物的心理小轉折。以一個小故事來看大時代,故事短,但讓人想多讀幾遍。

 

【編號65:〈心弦所向〉】

 

作者透過女孩白雅與街頭藝人的互動,戳破偽善的社會假象。

故事缺乏新意,是典型的「外來者介入平靜的保守生活」小說類型。故事讀來很順,女孩的掙扎與叛逆,具有普世性。

小說篇名「心弦所向」太老套,故事太淺白,人物太刻板(例如流浪的音樂家,整個人物刻劃百分之百符合大眾對於流浪藝術家的表面想像)。但故事的寓意清晰,從女孩的妥協與叛逆,映照成人的偽善與教育制度的武斷。

 

總評:

 

短篇小說有篇幅限制,在揮灑與節制之間,作者必有取捨。如何取捨,並沒有準則可依循,確定的是,文字能力極為重要。「文字」是個極廣的概念,容我在一個大學文學獎的範疇內,把「文字」縮窄:用語、標點符號、段落。一位作者是否有駕馭文字的能力,短篇小說的第一頁就可輕易判斷:錯字多不多?標點符號對不對?分段是否零亂?是否濫用成語?小說題目是否老套?

 

這次六十五篇參賽作品,很多篇錯字誇張,標點符號亂用,段落、排版散漫。要參加文學獎,參賽者應有最基本的校稿。沒有人規定短篇小說應該長什麼樣子,但,一篇優秀的短篇小說,絕對不會錯字堆疊、句構謬誤(除非錯字符合小說的發展,是作者故意的,例如中國作家郭小櫓故意使用爛英文寫《戀人版中英詞典》)。

 

在開始看稿之前,我抱著不小的期待。大學的文學獎,一定可以看出年輕人的活力與創意。青澀可能會讓小說不完熟,但創意無疆界,青春令人羨。小說題目很重要,埋個謎,設個問號圈套,引讀者用閱讀慢慢解謎。這六十五篇,絕大部分的題目都非常老套。陳腐的小說題之後,果然老套的角色與故事馬上出現。青春可以恣意新鮮,怎麼老套成這樣?

 

小說的人物選取很重要,若是人物不迷人,讀者無法著迷。「迷人」不是主流媒體渲染的「美」,而是人物要誘人讀下去的缺憾,某個部分壞了(為什麼壞了?有修復的可能嗎?),有個傷口存在(受傷的原因是?有沒有癒合的可能?)。

所以,我先看文字基本功,再看人物。

 

〈母夜〉的文字細膩,是六十五篇當中最佳。年輕大學生能寫出這樣的母女故事,表示作者有觀察人的能力。「觀察人」聽起來簡單,放在小說寫作裡,優秀的作者能適當使用隱喻、修辭、潛台詞,把對於人的觀察,寫成迷人的文字。這篇軟硬適中,寫母女對峙、和解,有柔軟力道,同時作者也寫出了母與女各自的堅硬。讀完,我對作者有期待。

 

我看人物,〈樹瞑〉以樹為第一人稱,雖然不是首創,但敘事方式在這次的競賽裡有突出之處,可惜作者寫自然,文字卻不夠自然,太用力。〈我們的金色麥田〉角色簡單,小故事裡有小衝突,以日據時代小人物為主角,作者有其文字駕馭能力,文字樸實簡單,讓我多讀了幾次。〈細網中的倒影〉是成長小說,男孩的成長苦澀,有文學獨白之美,可惜結尾那一段壞事,如果刪去,更有力道。

 

我喜歡聽故事,除了幾篇例外,這次的參賽作品都說了故事,算有頭有尾。其實寫小說像是吃魚,好吃與否取決於新鮮度與烹調處理,根本不見得要看到魚頭魚尾魚骨。創作者如果太在意有個清楚的起頭,以及一個清楚的結尾,不見得會讓這篇小說美味。很多故事讓人回味,就是因為沒個清楚的結尾跟時間刻度。其實小說如人生,誰的故事結尾,是高畫素的清晰畫面?一定有模糊之處,一定有很多無法交代的事,一定有無法開口的難,這些霧裡雲裡的不清不楚,就是文學小說的含蓄。

 

「含蓄」聽起來很神祕,其實不複雜,就是不要「說破」。文學小說不是教化政宣,所謂的「寓意」或者「意涵」,留給作者自己體會就好。這次非常多的參賽同學都把小說給說「破」了,給了幾句老套的、說教意味濃厚的「評斷」。其實作者根本不用這麼忙,好不容易把故事說完了,還跳出畫面,來個幾句畫外音評價,這不是相聲,也不是紀錄片。〈怎樣的地方是個家〉的作者敘述能力不差,可惜結尾來句老套的「家始終不是講道理的地方,家是講感情的地方」,破,可惜。

 

我聽故事,最喜歡聽到掙脫的故事。〈心弦所向〉工整,像個床邊故事,人物都太過刻板,用功的女孩很用功,虛偽的人們很虛偽,流浪的藝術家很流浪。但作者試圖透過用功的女孩,去鬆動這些刻板,妥協之後,仍有自由的氣息,所以我選這篇。

 

學生作品,有沒有可能呼應台灣學運的力道,對社會有批判?〈逃犯〉、〈灰色的午餐〉的作者都有批判的筆,引起我的注意。〈逃犯〉小品,作者不多嘴,寫市場的追逐有速度感。〈灰色的午餐〉講述一段營養午餐的中學往事,不直接寫特權階級,而是透過一場意外,側寫權貴。

 

六十五篇參賽,表示校園裡,至少有六十五個同學,對於文學有一定的熱情。這時代有太多的玩樂,書寫其實不好玩,必須專注,與自己搏鬥,這是一件只能自己完成的事。有六十五個同學與書寫共處過一段時間,不管作品最後結果如何,至少表示,這些作者,都願意在書寫裡思考。

 

對書寫有興趣的同學,我這樣說:閱讀,是個好開始。試試看,讀本長篇文學小說吧。不是說紙本比網路高級,而是,一本厚重,絕對是個耐心挑戰。寫小說需要耐心,如果這個挑戰都過不去,那怎麼面對書寫呢?

 

接下來,多寫。網路上寫,筆記本上寫,心裡寫。同時,學習文字的基本。

 

每個人都有最獨特的故事。

 

磨練你們的文字,跟我們慢慢說,你們的故事。

 

 

陳思宏  

 

評審介紹

陳思宏,1976年在彰化永靖出生。曾得過一些文學獎,例如:林榮三文學獎、九歌年度小說獎。住在德國柏林,出版過《態度》、《叛逆柏林》、《柏林繼續叛逆:寫給自由》等書。網站:www.kevinche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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