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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組複審--楊富閔老師

 

(一)各別篇目評論

【05】女主角失格

  本文在此次徵文中題材少見,難度亦偏高,解釋寫作同時解釋自己,並不容易駕馭,然通篇可見作者挖掘的用心,然論寫作之題材除了透過不斷質問,或許也來自大量哲學刺激以及廣泛閱讀,從中找到安置自己位置的舞台,那一刻,創才正是開始。

【07】女體

  本篇是性別越界文本,同時帶來文體越界,形式小說化,作者有寫小說的企圖,也建議作者以小說形式進行。姓氏「許」的阿婆,同音於台語的「苦」,通過打掃阿婆進入性別空間中形塑出的差異感受,是世代的,也是性別的。

【12】末日懺

  本文書寫手足,卻隱含性別議題,但未深入。母親、弟弟與敘事者「我」三者角力值得加深著墨,必能從成長/童年層次上進行翻轉。作者企圖心極高,惜文章段落鏈結性不足,頗有拼湊之感。

【14】無傷無痛

  突然的死亡令人錯愕,本文書寫同儕自殺事件,文章在不斷追問疑惑中形成,同儕的意義或者不僅指涉一個陌生的他者,同儕是一個與自己近似的化身,換言之,書寫者面對死亡餘緒,及其後餘生的故事的書寫更迫切,書寫死,同時書寫生。

【19】霧城

  旅行的意義是什麼?本文以前往阿里山,通過與鄒族青年對話,擘劃出土地倫理以及原民神話等書寫向度,結構完整,然本文透過對話/旁觀/側聽的角度若換成第一人稱「我」直接與自然對話,這趟旅行所帶出的意義許會更深刻。

【23】最後的放縱

  本次徵文中不乏追悼親人書寫,本文作者敘事筆調上雖然過於直白,但情感真摯、誠實,從面對死亡、銜著祖母遺言求學,而至撿骨儀式時間流轉中,浪子得到體悟,作者觀察力十足,設若能提出相應的世界觀,文章格局以及心靈深度勢必更可觀。

【28】等等我,高第

  地圖作為世界想像的隱喻,作者以喜讀旅遊書起始,帶出父母北上發展,父母的愛戀史,以及與八○年代台北圖像同步發展之童年史,努力替自己尋找生命位置,反思力高,唯語言文學性不足,陌生化程度偏低。

【29】小黑馬

  本次徵文不乏以返家/離家為主題,本文特色在通過乘載全家記憶的父親的車小黑馬,在時間流逝與自我成長過程中,老化的故事──老父親,老爺車等等,文章布局以及段落駕馭得宜,結局設計指向另一台車/年輕的車/新車的到來,但更重要的主題應該是父親的老去!

【34】惡居

  空間是近年文學書寫重要主題,在本次學生文學獎中亦有多篇觸及租賃議題,〈惡居〉書寫由細緻的觀察如氣味、色澤、溫度等面向串聯出臺北縮影,文末看出作者獨到眼光,將租賃/大學/青年生命之詞組與日曬養老院老人圖像並置襯托,格局陡然放大。

【39】剝蝦殼

  通過剝蝦此動作帶出情感倫理上裸裎、暴露、疼痛等意象,文章主題由賃居現代都會書寫者,在細瑣日常生活中緩慢推移出來,是徵稿中形式設計用心,文章層次繁複者。

 

(二)總體評論

 

〈寫「我」的書〉

 

文學獎機制在戰後臺灣文學發展史上佔有重要地位,五○年代的文獎會、六○國軍文藝獎、七○年代中期《聯合報》、《中國時報》所主辦之文學獎除了提供寫作者向文壇投石問路途徑、實則文學獎亦有掀起文學思潮、匡正文學風氣功能、文學獎重要作品的誕生,更有引領文學市場趨向等積極意義。在臺灣,來自官方/民間/學院之名目繁雜,各自顯示著相異審美取向,可以說,文學獎在台流變史,同時是一部臺灣文學史。範疇屬於校園文學獎之東吳雙溪文學獎歷史悠久,如今文壇許多重要作家都曾經過雙溪,文風鼎盛,歷史意義自不待言。

本次散文複審稿件總計三十九篇,初步就書寫題材看來,大抵環繞離家/返家辯證、死亡書寫:悼親人與同儕與寵物、都會觀察,當中又以臺北/士林租賃空間為主、在台或離台旅行書寫等,三十九篇來稿拼湊出一幅東吳學生構築之「青春」與「生活」的雙溪圖像,足見參賽者企圖心與感受力,諸多篇章介入社會議題探討,亦有雜文批判力道,令人印象深刻。是以,種種主題開拓顯示東吳大學雙溪文學獎上獨有的創作風貌,以及在臺灣校園文學獎中不容忽視之經典地位。以下,筆者便就此次文學獎複審,概述來稿狀況及作品所顯示之相關問題。

首先是作品觀察力、敏銳度深刻,如〈小黑馬〉、〈剝蝦殼〉、〈惡居〉以及〈等等我高第〉都在既有知識背景中開創新意,書寫獨一無二生命經驗,並引起共鳴,我以為一篇好文章作者如何別於世俗所見,而能「見人所不見」,往往攸關一篇文章以及語言創新程度,惜有多篇文章其書寫語言陌生化不高,文學創作使用之語言,乃異於日常語言之文學語言,文學語言是書寫者經過編碼、排序而出的心靈語言,換言之,文學創作不同時新聞報導、公文律法便在於使用的語言性質。 

再者,此次徵文當中多篇文章語言流於呢喃,結構渙散,裁剪不宜,不適當的分段造成文章布局混亂,形式設計多流於「從頭說起」弊病,實則如何破題,如何設計一個好開頭,第一句往往決定文章取向與格局,為此行文避免從頭說起,不急於將內容傾訴而出,重點在如何讓內容與形式相輔相成,「怎麼說」關乎形式設計;「說什麼」關乎內容主題,部分篇章找不到重點、題目內容落差太大,命題不當等種種癥結,肇因於形式流於呆板,內容連帶缺乏新意而無靈光,形式內容兩造密切相關,值得留心。

最後,以第一人稱敘述者「我」發聲:調動書信體、日記體體制亦是本次徵文的重點,書信、日記有其文學史發展脈絡,好的日記書信同時是文學傑作,然則情愛幻想是青春文學大宗,本次徵文多篇以日記體、書信體呈現之文章,在形式上勇於翻轉,自有一番風景,如〈the program in Cambodi──柬單生活〉、〈湘水之神〉。可告白體除了對自我的剖析,亦是對他者的熱切傾訴,五四新文學時期為對「自我」書寫的高峰,自傳散文特別風行,郁達夫的日記,沈從文的自傳都相當可觀,然如何不自溺而在與自我對話中重構生命圖像,擘劃文章格局層次,提出觀點,挖掘思想底蘊,這當中哲學書籍閱讀影響重大。

另,亦有小說散文文類混淆現象如〈亂馬二分之一〉、〈女體〉,小說散文化與散文化小說是晚近臺灣文學創作普遍現象,然此一前提該是小說與散文作為文類主體之認識論的再釐清。

寫作是緩慢形塑的過程,在高中生、大學生階段,我以為可細分靜態與動態兩方面去努力。靜態方面則是廣泛閱讀以及大量書寫,一般較為人忽略的書信、日記、字條都能嘗試,並思索如何與文學摩擦生熱,從中體會文字在不同形式轉化產生的效果,比如同一件事,日記書寫,與臉書書寫必帶來不同效果。閱讀不侷限於紙本,同時包括讀電視、讀電影、讀聲音、讀雜誌、讀照片、讀史料,厲害的讀者往往有其獨到觀點,能見人所不見,靈感與素材往往就在閱讀中翻滾而生。

動態則是走出教室,離開電腦,進入田野,多做口述訪問,打打招呼亦可,田野尚包括圖書館旅遊、市井觀察、母校踏查、都市漫遊、或者只是一個人閒晃等等,並嘗試隨時做小筆記,記下所思所感,手機在這方面剛好當攝影工具,除了文字記錄,圖像思考亦有助於視覺世代的創作者,拍照同時是在累積自己的圖庫,述說著你看世界的角度、盲點、偏見、成見。

我以為寫作是將自我置放於複雜化與簡單化兩端點擺盪,書寫藉以釐清自我生命,書寫不能解決問題,但我想書寫讓我們看見問題點──從點而線而面,是發現自我重要途徑。

謝謝,很開心擔任複審委員,藉此分享一點心得,祝福大家與字同行,一路愉快。

 

                                                    富閔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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