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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組複審--陳栢青老師

 

(一)各別篇目評論

 

【06】白色憂鬱

  很能引起閱讀趣味的作品。完成度很高,以懸疑起筆逐步推演情節,寫身/心之死亡,凸顯這一世代青春期之焦慮,併入台灣成長小說脈絡中猶可見其新意。

【07】罌粟

  激烈的情感卻能透過情節與文字的安排說服讀者,猶能予以文學化的象徵。若能去掉近乎釋題的描述,藝術價值上更高。

【13】那女人的聲音

   抓住都會現象予以戲劇性的描繪,切片似的景觀展演中,由旁觀者變為自身故事中之主動者。能藉由情節與象徵等展示心象之細微變化,技藝與企圖上均值得肯定。

【15】出走

  取材獨特,在形式和視點上上有心經營,善於鋪排懸疑,具備說故事的才能。於短篇幅內鋒銳呈現此一世代所見之媒體亂象。

【16】阿好嬸

  作為一篇鄉土小說,對於腔調與語言具有一定程度的掌握。鍊字鑄句上頗有功力,在文字上堪稱魔術師。起的淡然也結得收斂,其中卻隱有回音,頗得此中三昧。

【19】行李箱

  架構平穩,顯見能把自身書寫「格式化」為純文學體例,對於基本素描、狀寫情境和文章整體架構皆得其形其神,後續發展頗譲人期待。

【22】蟲洞

  蟲洞沒有底,作者能對一個心境近乎無止境的探底,其情感之縱深與延展性驚人。在短篇幅內完成一次自我成探索之旅程,從無底、探底到跨越的進程,是非常漂亮的表演。

【35】出巡

  文字洗煉,掌握鄉土素材並以以此凸顯醇厚之情。小說不疾不徐,該顧及皆有所照應,自有其完整性。尾聲令人心頭微微一動。

【40】靈魂遺書

  透過書信體娓娓道出情節,感情與自我靈魂之轉折與沈淪在一人傾訴之間完成雙人乃至多人舞的複雜動作。自剖之深令人心有戚戚,且因為是書信體,亦避開是否過度耽溺以及文字過分自我等問題,在選擇呈現方式上亦屬高明。 

【41】殘夢

   經營氛圍大於故事。文如其名像是夢的殘跡,幾乎無故事,以對話及論辯貫穿全文,分明無事,卻讓人以為有事。不強求戲劇性本身,譲這篇小說有種坦率乃令人不由起了好感。

 

 

(二)總體評論

  就類型而言,什麼時候開始,奇幻小說成為校園文學獎書寫主流,各式種族、能力之大亂鬥,架空大陸上的國家或勢力對抗,炫幻爆破的視覺特效書寫居中點綴,偶爾見到武俠還是科幻作為分流穿梭其間,我倒不是感嘆著眼於現實的小說少見了(那其實是我這一代參加校園文學獎時評審的感嘆,曾幾何時換我開口了),而在於整體策略上的問題。「奇幻」作為一種完全架空或是憑幾根鋼樑施以巧力橫空走索之想像力的狂飆,必然需要花費篇幅解釋設定、要有更多的筆墨進行場景、能力乃至心境的素描試圖譲人以為真實,我以為這在千餘字的框架下是吃力不討好的,這些硬梗概幾乎吃掉了大半篇幅,如若還要在其中經營情感、描摹細節,幾乎是找不到空間發揮的,那成為這類小說參加比賽時的硬傷,也是先天性的缺點。這次小說中,有好多光看點子覺得好得不得了好像可以聽到精靈還是魔物拍翅聲響的奇幻文類,但受限於篇幅,幾乎是把長河小說的內容壓縮在這小的可憐的方塊內,要不是趕劇情一般把故事講完就罷,要不是交代完設定就差不多了,要不就是已經標出「全文終」淡其實不過給人第一章剛結束的錯愕感,這些都是很可惜的。所以那完全不是「奇幻可不可以參加文學獎」的問題,而變成「有限篇幅怎樣拓展無限想像」的問題,寫奇幻參加比賽,反而更考驗功力。

 

  當然,校園、親情友情這些青春年少的感悟還是書寫主軸。但除了以奇幻的方式來表現,我會好奇,這一代孩子和之前有和不同?幾年前敏銳的觀察者紀大偉還再三提醒文學獎參賽者:「別再寫網路聊天室或msn了」,而如今真的沒人寫了,卻也沒人寫出更新鮮的。也因此,如果能在主題的選擇之上表現出強列的世代視野,那便成為一種優勢,他將這一代共有的體驗化為自己的資源,諸如光怪陸離的社會現象、網路還是媒體幅軸而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或是全新物種一樣的新人類浮世繪,都足以譲這些小說較他者秀異,在這次閱讀過程中,我看到幾個漂亮的不得了,還沒被新聞處理成爛俗取寵,還是「整捆好好」的重炮素材,無論是寫媒體帶出的新興現象,我覺得這都是值得嘉許的。也就是找出自己的時代風景。

 

  前世代作家往往認為晚近的書寫者「不會寫故事了」,那我想這些人應該來讀讀校園文學獎,在這裡,故事也正在復甦,無論奇幻、現代主義式的還是鄉土的,有說故事的自由,也有不說故事的自由。我以為問題反而是在,事件與情緒的拉扯。那可能受限於篇幅,可能是因為題材的選擇,當然也可能是書寫者經驗極限的問題。當要表達情感或是情緒時,初階的書寫者只能選擇在文字上用力,那就形成較微雕琢的文體。進階一些的,為了達到心中預設的效果,在事件的選擇上,往往趨於極端,那就是死亡、自殘、彼此戕殺的情節層出不窮。當然這樣的設計譲戲劇性十分強烈,但正因為戲劇性的強烈,反而變成容易猜測,常常是閱讀前文,便能預測後頭走勢。像是本屆作品出現出軌、外遇者復仇、自殘的比率偏高。而作者可能也知道會被預料,只好於結局來個大翻轉,但若非失之於無力,便是連那大翻轉都可以預料。如果要說故事,那要怎樣譲故事更好看呢?我以為這是我們都該繼續思考的。

 

  除了主題之外,我也注意到,有一個斷層出現了。那是屬於基本功的部份。包括文字的使用、場面的調度、場景的素描或是各類技巧(象徵?譬喻?運鏡與轉化)的運用,這裡頭好像有份屬於文字的教養與使用傳統不見了,我不是說文字太粗魯或是不優雅,而是粗魯或是不優雅,都可以是種特色,主要是在使用文字時展示出一種依然自得或是收放自如的自信,一種對於整體性的掌握與拿些。在那些狂飄飛天像千臂觀音打出漫天手勢的奇想之外,對於文字的使用和書寫基本功的掌握,殘酷的成為決勝的要素之一。好的素材難得,好的小說哏也少有,這類基本功應該是易於練就的,但反而在這次諸篇作品中少見。也許這是個通貨膨脹的書寫年代也說不定,一切都在漲,主題啦作品旨陳、想像力競相標高,但終究,有一件事情是保值的,那就是基本功練得好的作者。那會譲書寫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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